Sunday, June 8, 2025

被遗忘的人生终章——孤独终老的社会隐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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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遗忘的人生终章——孤独终老的社会隐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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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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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aobao

被遗忘的人生终章——孤独终老的社会隐痛

发布/2025年6月8日 05:00
在某个组屋角落,独居老人悄然离世却无人知晓的悲剧正在上演——今年上半年至少18起孤独死案例见报,实际数字可能更高。随着我国在2026年迈入超老龄化社会,独居比例增加,孤独死是个人与社会都回避不了的公共议题。本周专题走进三名独居长者的生活:有人依赖社区互助坚强求生,有人用科技报平安,有人深陷孤独与轻生的挣扎。如何在现代化进程中守护老龄尊严?这不仅需要政策支持,也有赖于个人、家庭、社区,乃至整个社会共同编织一张保护网,让独居不意味着被遗忘。
导致独居长者孤独死的原因包括:社会孤立、家庭关系紧张,以及快节奏的生活方式等。 (iStock图片)






组屋的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屋内让人作呕的腐臭味瞬间扑面而来,陈小华(化名,57岁)心一沉,眼前的景象,让他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独居的父亲(77岁)静静躺在地上,已没有生命迹象,遗体上的蛆虫,在腐烂的皮肤上蠕动着,恶臭的尸水渗透地板缝隙,散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气息。陈先生呆若木鸡,心中有着无尽的悲痛与自责。

陈母因癌早逝,陈先生与小一岁的妹妹和父亲感情融洽,兄妹婚后都准备接父亲同住,但父亲自认身体硬朗,朋友都住在老家一带,婉拒了子女的好意,也不愿子女雇女佣来照顾他。陈家兄妹唯有每周联系或上门探访老父。

事发该周,妹妹出国旅行,陈先生刚好很忙,打了几通电话父亲没接听,等陈先生忙完手头上的工作,带着补品上门时,却惊见这悲痛的一幕。

老父至今离世将近10年,陈先生始终尚未走出阴霾,因为他做梦也没想过,身体一向无恙的父亲会在没有家人的陪伴下孤独死去,且死状悲惨。

类似的“孤独死”例子,在本地有上升趋势。“孤独死”指的是独居者因疾病或意外等原因在家中死亡而无人知晓。2012年开始专为贫困人士免费办理身后事的众弘福利协会指出,该组织在2024年处理了270起孤独死亡个案,2023年则为190起。

社会及家庭发展部在2024年7月发布的首份家庭趋势报告显示,年龄65岁及以上的独居年长居民人数,2023年达7万8135人,比2013年的3万5160人增加超过一倍。

上半年18起孤独死案例见报

1月6日:“蚁虫爬楼上厨房邻居揭垃圾屋腐尸”(66岁,独居男子,文庆路第4座组屋)

2月2日:“七旬叔住家变腐尸 楼上邻居闻臭难眠”(71岁,独居男子,惹兰红山第141座组屋)

3月3日:“友连打5天电话没人接 老妇被发现倒毙家中”(82岁,独居老妇,武吉巴督西8道第171座组屋)

3月16日:“多日未领福利餐盒 社工揭五旬妇成腐尸”(57岁,独居妇女,德普路第112A座组屋)

3月30日:“工人窗外粉刷惊见屋内白骨”(71岁,独居男子,沈氏坊第63座组屋10楼组屋)

4月10日:“超过一周未见老汉邻上门揭倒毙家中”(77岁,独居男子,榜鹅苏芒径第326A座组屋)

4月11日:“一周不见独居妇 邻报警揭倒毙家中”(82岁,独居老妇,金文泰4道第319座组屋)

5月1日:“七旬轮椅叔家中成腐尸”(七旬独居男子,桥北路第8座组屋)

5月26日:“天花板滴血水揭楼上躺腐尸”(77岁,独居老妇,勿洛南路第163座组屋)

6月1日:“邻居闻异味报警揭八旬失聪叔成腐尸”(81岁,独居男子,红山景第117座租赁组屋)

以上,是今年上半年报章报道的18起孤独死案例中的几例,未经报章报道的,相信还有更多。新加坡将在2026年迈入超老龄化社会,也就是每五个国人当中,有一人在65岁以上,加上家庭结构变化,独居比例增加,可以想见,孤独死是个人与社会都回避不了的公共议题。

社会学家:加强社区纽带的重要性

新加坡国立大学社会学与人类学系副教授布萨尔阿万(Bussarawan Teerawichitchainan)受访时说,导致独居长者孤独死的原因包括:社会孤立、家庭关系紧张,以及快节奏的生活方式等。家庭成员较少或家庭关系不和的老年人,更容易面临这一风险。

布萨尔阿万:尽管科技在一定程度上能缓解年长者的孤独感,人际互动才是关键。在科技支持与社交互动之间找到平衡,才能满足独居长者需求。(受访者提供)
布萨尔阿万:尽管科技在一定程度上能缓解年长者的孤独感,人际互动才是关键。在科技支持与社交互动之间找到平衡,才能满足独居长者需求。(受访者提供)

为应对这个问题,布萨尔阿万强调加强社区纽带的重要性。随着家庭规模缩小和全球化影响,越来越多国人选择独居,社区关系因而显得尤为重要。

通过社区活动促进邻里之间的互动,可为独居长者建立支持网络,减少孤立感。政府不必直接组织活动,但可通过提供资金和场地支持社区活动,进而提升公众参与度和意识。

科技的应用也是应对长者孤独死的重要手段。例如,安装闭路电视或警报系统可提醒社会大众关注年长者的安全状况,并帮助他们与外界保持联系。然而,布萨尔阿万说:“尽管科技在一定程度上能缓解年长者的孤独感,人际互动才是关键。我们需要在科技支持与社交互动之间找到平衡,以更好地满足独居长者的需求。”

鼓励家庭成员就近居住

除了加强社区建设和利用科技手段,布萨尔阿万建议政府提供政策支持,鼓励家庭成员,特别是兄弟姐妹和侄子侄女等亲属,选择就近居住。通过提供住房补助等措施,可促进家庭间的紧密联系。这不仅有助独居年长者得到更多照顾,也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孤独死风险。

布萨尔阿万指出,在一些欧洲国家,独居长者的比例较高,这些人通常受过良好教育,拥有较丰富资源,并对现有社会支持网络感到满意。这一趋势也开始在新加坡出现,越来越多受过高等教育、无子女的群体选择独居,并为此做好充分准备。尽管这些人可能更独立,但他们仍需更完善的社会支持体系来保障生活质量。

随着人口老龄化问题的加剧,我国社会必须采取更积极的措施,结合社区支持、科技手段和有效政策,全面应对独居长者孤独死的问题。通过跨代互动、邻里支持及政府积极倡导,以构建一个更温暖的社会环境,确保年长者即使独居,也能获得足够的关爱与支持。

孤独死是一种福气?

每个独居者都有自己的故事,单身、失婚、丧偶、膝下无子、性格孤僻等。心理学家认为,有些独居老人不想麻烦别人,也不想成为他人的负担,有者甚至认为,要求协助是脆弱表现。

更有些人觉得,孤独终老或独自死在家中并不可怕,甚至是一种福气,因为被家人送医,在医院无效医疗拖延死亡,根本毫无生活品质可言。

但孤独死后迟迟未被发现,连生命最后的尊严和体面都丧失的悲剧,始终是老龄化社会的痛点。如果善用社会互助网络,如与社工、邻居、亲友等保持固定、紧密的联结,孤独死或许终究无可避免,但至少可以减少这类憾事与悲歌的发生。

众弘:所见所闻乃冰山一角

随着独居老人日益增多,2004年成立之初只提供免费中医服务的众弘福利协会,2012年开始为贫困或独居老人,提供免费后事服务,至今已有1090人受益。

林胜来:众弘计划在老龄会员家中装置室内活动感应器,一旦他们在规定时间内没有动静就会触动警报。(档案照)
林胜来:众弘计划在老龄会员家中装置室内活动感应器,一旦他们在规定时间内没有动静就会触动警报。(档案照)

总务林胜来说:“这些老人一般久病缠身。我们有一名会员,今年独自在家中往生,星期五他还到住家楼下与邻居聊天,等待免费分发的晚餐饭盒。大家都看着他捧着饭盒上楼,但之后两天没看到他,星期一早上,就传来他死在家中的消息。医生的死亡报告说是心脏问题。”

众弘因此准备在比较多老龄会员居住的组屋区,委派一些较健康活跃的会员,成为该区联系人,一旦那一带的会员有问题,这批联系人就能起到关键作用。

此外,众弘还计划在老龄会员家中装置室内活动感应器,一旦他们在特定时间内没有动静就会触动警报,众弘职员接获通知后,将第一时间去了解情况,尽量避免憾事发生。

林胜来说:“我们接触到的孤独死案例虽然不少,但也只是冰山一角,这是很可悲的。我们能做的,只能是见一个帮一个,要更好地解决这个问题,单靠个别机构是不行的,而需要集合整个社会的力量。”

慈济:竭尽所能防悲剧上演

慈济基金会(新加坡)也接触过孤独死案例。其媒体联系部经理吴佳翰受访时说,慈济的目标,是要确保慈济会员不会在家中发生孤独死的悲剧。

他透露,冠病疫情防控措施实施期间,因为无法上门探访,慈济义工只能通过电话联系所照顾的会员,当时一名54岁独居在一房式租赁组屋的男会员,屡次联络不上,后来才发现他已去世。

吴佳翰:慈济义工会频密联系身体抱恙的会员,有必要时会尽快将他们送医。(慈济基金会(新加坡)提供)
吴佳翰:慈济义工会频密联系身体抱恙的会员,有必要时会尽快将他们送医。(慈济基金会(新加坡)提供)

“他倒毙在靠近冰箱的地方,地上有血迹,屋里弥漫着强烈难闻的味道,邻居闻到异味报警才发现。由于遗体已高度腐烂,验尸官无法确认真正的死因和死亡时间,死亡证书只能注明死因不详。”

吴佳翰说:“这件事给了我们很大的震撼,因此我们决定要竭尽所能避免类似悲剧再发生,我们发动义工更频密地与独居者保持联系,尤其是身体不太好的会员,一发现不妥,马上将他们送医。”

终老之痛,莫过于老无所依,要防止空巢老人孤独离世的悲剧一再上演,社会支持网络的建设,政策与制度的完善,以及个体生命价值的反思,都需要被正视。孤独死最残酷的或许不是死亡本身,而是生前漫长的、被忽视的孤立无援。它提醒我们,社会的进步,不仅在于经济数字的增长,更在于每一个生命走向终点时,情感与尊严是否得到保障。 

▲年长者援助机构
众弘福利协会:6914 9508
新加坡慈济:6582 9958 tzuchi.org.sg
狮子乐龄之友协会:1800 375 8600 lionsbefrienders.org.sg
蒙福关爱:6445 0300 montfortcare.org.sg
新加坡乐银线 :1800 6506060 aic.sg/sgo

王克芳:跌倒家中求救不得

牛车水,熙来攘往。

88岁的王克芳住在简陋的组屋里,驼着背,一头白发,静静坐在黑色小沙发等着客人来。她原本1.6米高,却因严重驼背,显得愈发瘦弱。

2024年6月中旬,独居的她摔倒住家厕所外,求救不得。她并无慌张,仿佛已温习过这个场景多次,慢慢从厕所爬到客厅,再从客厅爬到大门口,用手撑着栏栅,用尽所有力气站起来。

多次探访变得熟络后,笔者鼓起勇气问她:“阿嫲,万一你爬不起来,最后死在家中没有人知道,你想过会发生这种情况吗?你害怕吗?”

王阿嫲眼神淡定说:“不担心,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跌倒。我知道只要爬到大门处,我就能站起来。我慢慢爬,爬累了就休息,然后继续爬。”

王克芳性格开朗,看淡生死,唯一挂念的是儿子。(邝启聪摄)
王克芳性格开朗,看淡生死,唯一挂念的是儿子。(邝启聪摄)

看透生老病死

孤立无援时感受到的那种孤单,宛如年轻岁月时的跌跌撞撞,不过她永远记得,自己不是一个人,有事就呼叫邻居,现在还不时有上门探访她的不同慈善组织。

王阿嫲神情笃定地说:“身体不舒服,就打电话给义工。”她身体底子不错,没有高血压等慢性疾病,但患有骨质疏松症,双脚无力,须靠辅助器步行。

王克芳虽双脚无力,但能自己梳洗。(邝启聪摄)
王克芳虽双脚无力,但能自己梳洗。(邝启聪摄)

在一个如常的安静夜里,慈济义工陈秀菁、陈秀金与中医师周启仕每周一次,上门探访王阿嫲。在义工的协助下,她坐在沙发上,不时轻按右脚对周医师说:“好痛!”

慈济义工陈秀菁(左)上门探访王克芳时,会提醒她什么时候去看医生。(邝启聪摄)
慈济义工陈秀菁(左)上门探访王克芳时,会提醒她什么时候去看医生。(邝启聪摄)

隔一周再见到王阿嫲,她脚不痛了,气色也恢复不少。她说看透生老病死,就没有恐惧,时间到了,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变成泥土,化成风,万物不灭。

50岁独子是唯一牵挂

王阿嫲有一个50岁的独子,但他精神状况不好,自顾不暇。靠着领取福利团体的救济金,王阿嫲自己过着独居的日子,睡的床是医用病床,就摆在客厅里。

闲来无事,她最爱坐在靠窗的沙发,看着绚丽的晚霞,然后兴奋地说:“晚霞好美!”活到这把年纪,她说,她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唯一的牵挂的就是——“我的儿子”。

王克芳喜欢坐在靠窗的沙发,望向天边的绚丽夕阳。(李亦筠摄)
王克芳喜欢坐在靠窗的沙发,望向天边的绚丽夕阳。(李亦筠摄)

每次义工上门,王阿嫲总会在慈济的爱心竹筒里捐点钱,仿佛是在为儿子也为他人祈福。那微小的心意,散发最动人的光。

王克芳性格开朗,多年前开始参加社区活动,让老年生活更多彩。(李亦筠摄)
王克芳性格开朗,多年前开始参加社区活动,让老年生活更多彩。(李亦筠摄)

杨玉算:怀着对母亲的思念积极生活

杨玉算住在金文泰一间三房式组屋,房间书桌上一台i-OK@LB平板电脑看似普通,却是她与外界联系的重要桥梁。

每天早上9时和下午5时,i-OK@LB平板电脑会发出声响,杨玉算得触碰按键“I am OK”,以确认自己平安无事。(龙国雄摄)
每天早上9时和下午5时,i-OK@LB平板电脑会发出声响,杨玉算得触碰按键“I am OK”,以确认自己平安无事。(龙国雄摄)

每天早上9时和下午5时,当平板电脑响起时,按下“I am OK”,向外界报平安,已成为她生活中的习惯。 

73岁的杨玉算时有听闻独居老人在孤独中逝去的新闻。“挺难过的,我有定期检查身体,但意外难以预料。以前我会想自己如果一觉不醒,没人发现怎么办?不过,自从侄女在我家安装了监控摄像头,加上狮子乐龄之友协会(Lions Befrienders,简称狮协)提供的i-OK平板电脑,有了这双重保护,我安心许多。”

狮子乐龄之友协会为独居老人提供i-OK@LB平板电脑,方便他们报平安并与外界保持联系。(龙国雄摄)
狮子乐龄之友协会为独居老人提供i-OK@LB平板电脑,方便他们报平安并与外界保持联系。(龙国雄摄)

提前规划身后事

八年前,杨玉算失去中风的母亲,前年又痛失大姐,让她深感生命的脆弱。她说:“人的一生终究要面对离别与死亡。我不害怕死亡,几年前已立下遗嘱。”

杨玉算的侄女经常来看望她,是她的主要照护者。至于身后事,她也提前规划好一切。

许多老人避谈死亡,但杨玉算并不忌讳,“殡仪馆时常在乐龄中心举办讲座,讨论安葬事宜,很多年长者不喜欢。但我觉得人走了,什么都一样。我已交代侄女,火化后把我的牌位和父母放在一起。”

自己一人在家时,杨玉算喜欢玩单词搜索游戏打发时间,训练眼力与观察力。(龙国雄摄)
自己一人在家时,杨玉算喜欢玩单词搜索游戏打发时间,训练眼力与观察力。(龙国雄摄)

杨玉算积极乐观,生活作息规律,每天清晨5时多起床,早餐后看电视,然后到狮协参加活动,有时还有学生义工陪她聊天玩游戏。在家时,她玩单词搜索游戏、看书看电视打发时间。

杨玉算出生贫困家庭,五个兄弟姐妹中排行第四,原与母亲同住,直到九年前母亲离世,从此她得适应独居生活,虽不时有亲人的关心,但孤独感仍不时袭来。  

年轻时的杨玉算(左)与母亲合照。(受访者提供)
年轻时的杨玉算(左)与母亲合照。(受访者提供)
年轻时的杨玉算在文华酒店担任客房清洁工。(受访者提供)
年轻时的杨玉算在文华酒店担任客房清洁工。(受访者提供)

杨玉算原在酒店业工作,2018年66岁时退休。她说,在酒店客房部工作的46年是她最有成就感的事。她从客房清洁工逐步擢升为客房部运营经理,管理超过100名员工,并曾获酒店最佳员工奖。

晚年独自一人生活,杨玉算态度积极,家中一切井井有条,这是她多年在酒店工作养成的习惯。她笑说:“我一有空就打扫家里,毕竟在客房部工作多年,有洁癖。”

杨玉算积极对待独居生活,日常作息很有规律。(龙国雄摄)
杨玉算积极对待独居生活,日常作息很有规律。(龙国雄摄)

积极参与志愿活动

近年,杨玉算积极参与狮协的活动。每周三早上8时,她与十几名乐龄人士一起参加社区捡垃圾志愿活动,还时常帮忙派发饭盒、饼干、咖啡给其他年长者,鼓励他们下楼参加活动。“义工们不时带我们参观博物馆、美术馆,我们也帮忙照顾需要帮助的年长者。”

年轻时,杨玉算很爱拍照,坐在客厅沙发上翻看旧相册时,脸上总带着笑容,特别是想起和母亲生活的点点滴滴。

杨玉算在走廊种植绿植和辣椒,充实生活。(龙国雄摄)
杨玉算在走廊种植绿植和辣椒,充实生活。(龙国雄摄)

“妈妈中风前告诉我,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要我多出去走动,不要老待在家里。尽管那时我已60多岁了。”杨玉算至今仍不忘母亲的叮嘱,在规划好一切后,把独居生活过得充实有意义。

赵存隆:孤独活着比死亡更可怕

每次到“安哥麦克”(uncle Michael)的家,都要等他从门后取下充当门闩的巨型螺丝刀才能打开门。他在直落布兰雅湾一房式租赁组屋生活已经快20年,去年在冲凉房摔倒,左侧小臂上有一大片淤青。

他本名赵存隆,今年70岁,但人们习惯叫他“安哥麦克”。他身材结实,摔跤后表示自己日后会更加小心,但一聊到孤独的话题,他突然情绪激动,“一个人怎么会不孤单?我常常想要跳下去一了百了,我口是心非而已。”相比于孤独死,他更害怕的,原来是孤独地活着。

“但我不会做傻事。我现在每天都去108做义工,周末去教堂,有很多朋友,他们都很关心我。”他所说的“108”是位于武吉宝美路(Bukit Purmei Road)第108座组屋楼下的蒙福关爱(Montfort Care)中心,每天都有很多老人在那里参加活动、听讲座。可是每到日落时分独自回到家中,孤独感就会袭来,让他心神不宁。

独居的赵存隆,一到日落时分,孤独感就会来袭。(特约骆辉煌摄)
独居的赵存隆,一到日落时分,孤独感就会来袭。(特约骆辉煌摄)

与兄弟姐妹关系疏离

童年时代的赵存隆,和父母、四个哥哥、两个姐姐、两个妹妹、一个弟弟住在樟宜村附近的亚答屋。做海员的父亲在他九岁时因病去世,母亲一人靠养猪、养鸡、拿鸡蛋去巴刹卖,以及给人家洗衣服,含辛茹苦地拉扯大10个孩子。和哥哥姐姐们一样,赵存隆读到中二就辍学做工,补贴家用。

“杂货店、电子工厂、木工、清洁工、卖甜饼,我什么都干过,当兵的时候还是厨师。”安哥麦克说:“我的兴趣是卖吃的和当清洁工,因为我喜欢干干净净。最后一份工是卖甜饼,做到2017年底才退休。”

此前,赵存隆和母亲住在裕廊西组屋,从来没有和母亲分开过,2005年母亲过世后,赵存隆才搬到直落布兰雅湾独自居住。

“母亲走后,兄弟姐妹之间最后一点情谊也就散了。”赵存隆说:“小时候哥哥们对我很好,但长大结婚了,老婆才是最重要的,慢慢地我们都不联系了。”

52岁时,赵存隆在教会朋友的介绍下结婚,可惜因妻子娘家的问题,两人的婚姻最后破裂。那段时间,赵存隆的情绪异常低落,所幸社工每个月都会去看望他,在蒙福关爱中心,他总算找到精神的支柱,积极参加活动,以排遣内心的寂寞。

蒙福关爱中心是赵存隆每天活动的去处,也是他精神生活的支柱。(特约骆辉煌摄)
蒙福关爱中心是赵存隆每天活动的去处,也是他精神生活的支柱。(特约骆辉煌摄)

希望住进养老院

赵存隆身体不好,患有糖尿病,也有三高问题。医生每三个月给他开一次药,药费百多元,从保健储蓄户口里扣。每个月,他从公积金户头领取700元作为生活费;额外的立国一代配套津贴,对他帮助也不少。

赵存隆擅长做木工,在蒙福关爱中心,他巧手做出板凳、杯垫等用品。(特约骆辉煌摄)
赵存隆擅长做木工,在蒙福关爱中心,他巧手做出板凳、杯垫等用品。(特约骆辉煌摄)

赵存隆不仅会做木工,手工活也巧得很,家里挂满彩色编珠的黄梨、灯笼等装饰,还有钩针编织的柑桔等。最近他又用珠子编了一头牛,旁边还装了彩灯,他说:“最近电视机坏了,新的还要等一阵子才送来。晚上醒来看看这些亮闪闪的东西,心情会好一点。”

屋里挂着赵存隆手工编织的饰品,他说看了感觉不那么孤单。(张鹤杨摄)
屋里挂着赵存隆手工编织的饰品,他说看了感觉不那么孤单。(张鹤杨摄)

孤身一人,又疾病缠身,赵存隆对“死在家里没人知”这件事,感到害怕。“两年前我楼上有一个男的,才60几岁,冲凉的时候中风倒下……警察来的时候他没穿衣服就被抬走了。所以我跟108的人说,如果你们连续几天没看到我,一定要打电话给我,或者上门来找我。”

赵存隆一直希望能住进养老院,跟很多人同吃同住,就不再需要惧怕孤独死这回事了。早些年,他因为年龄不足,申请失败;现在,他打算再试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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