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沙之跪的永恒瞬间

华沙之跪的永恒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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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4-11

华予

那年我到德国汉堡市，旅居当地的学长有事要到吕贝克（Lübeck）去，邀请我和旅伴同行。吕贝克距离汉堡东北60公里，坐火车约1小时可抵达。这地方不在我们的行程中，因此是一次偶然的到访。

吕贝克被联合国列为世界文化遗产，是一座充满中世纪风情的美丽古城，有历史悠久的城堡与丰富的人文景观，但最令我难忘的却是无意间参观的维利·勃兰特纪念馆（Willy-Brandt-Haus）。原本学长要带我们去逛一家独立书店，怎知那天书店没开门，学长说我们去附近的纪念馆吧。

维利·勃兰特（1913-1992，以下简称“勃兰特”）是谁？他是联邦德国（西德）第四任总理，吕贝克是他的出生地。1970年12月7日，勃兰特访问邻国波兰，是两国在战后关系史上的一次大突破。勃兰特同波兰领袖对话，希望在通过接触达到转变的过程中，促成两国关系正常化。当天勃兰特代表西德与波兰签订华沙条约，两国重新建立关系。

勃兰特的华沙之跪。（互联网）

勃兰特正式的访问日程中，包括在华沙犹太人隔离区起义纪念碑前逗留数分钟，他为当年起义的牺牲者敬献花圈，肃穆垂首。在拨正了花圈上的丝结之后，勃兰特后退几步，突然毫无预警地双膝下跪，向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无辜被纳粹杀害的犹太人表示沉痛哀悼，并虔诚地为纳粹时代的德国认罪。这完全出于自发的举动，不但令在场的人感到十分震惊，也立刻惊动全世界，引起强烈的关注与讨论。

胜过千言万语的一跪

这历史性的一跪称为“华沙之跪”，它被誉为“欧洲约一千年来最强烈的谢罪表现”，因此是一次“惊世一跪”。勃兰特为何会有此惊世一跪呢？据陪同者在一次电视采访中回忆，当天晚上就此事问他时，勃兰特回答：“我当时突然感到，仅仅献上一个花圈是绝对不够的，我祷告我们可以得到原谅。”过后，勃兰特本人接受访谈时说：“面对德国历史的深渊，面对数百万被我们谋杀的受害者，我做了我们人类在言语无力时所做的事情。”的确，勃兰特的这一跪，胜过千言万语。

德国总理下跪谢罪的画面传遍全球，感动了成千上万的人，赢得人们的尊重和敬佩。华沙之跪大大提高勃兰特的知名度，也使二战后的德国获得崭新的国际形象。有人这样评价：“勃兰特跪下了，但德国站起来了！”诚然，只有正视历史，才能赢得尊重。为此，1971年勃兰特获得诺贝尔和平奖。华沙之跪也成为战后德国与东欧各国以及以色列改善关系的里程碑，可以说华沙之跪象征了欧洲各国的和解。

不过，华沙之跪在德国国内却引发了不同的反响。虽然有人被感动了，但却有更多人批评与指责勃兰特；一些人认为他的举动有辱国格人格。根据当年该国《明镜周刊》所做的民调显示，有48%的德国人认为这举动太夸张，只有41%的人认为恰当，其他11%则为中立者。因此，他回国后也面对批评者的压力。

纪念馆内的华沙之跪装置。（互联网）

当天我在纪念馆内四处浏览，看着照片、文字记录与文献影像，聆听录音解说等，饶有兴趣地了解勃兰特的故事。看到馆内一个用塑料板竖立的华沙之跪装置与墙上的犹太人黑白大照片时，我的心深深地被感动，是什么勇气与承担让他在那瞬间做出如此惊世之举？即使塑料装置朴实无华，我还是为之动容，泪水盈眶。

圆珠笔的提醒

纪念馆出口处有个小店，售卖一些与勃兰特相关的纪念品，收入用来维持纪念馆的开销与运作。我买了一支印有Willy-Brandt-Haus Lübeck字的红色圆珠笔，它不名贵却是我此行最爱的伴手礼，回来后我一直珍藏着舍不得送人。每次看见这支笔，就提醒我勃兰特的作为，正如一些人所说，勃兰特的访问不仅因为签署协议而载入史册，它的历史意义更由于他下跪谢罪而成为永恒的瞬间。

是的，一个忏悔的德国总理的形象实在崇高，让人由衷地发出赞叹与敬仰。谈古论今，放眼今日的世界局势：俄乌战争、以巴冲突与中美对抗等，这个纷纷扰扰的世界多么需要像勃兰特那样的政治领袖，主动递出橄榄枝，化干戈为玉帛，为人类的和平做出实际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