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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19
吴俊刚专栏
改变时所难免，如延长工作年龄，调整一些税率（如消费税）等，这是现实，若不面对现实，问题只会越滚越大。法国的经验就是一个反面教材。
一个年轻人居多的社会，和一个人口老龄化的社会有很大的不同。年轻的社会能收割所谓的人口红利，老龄化社会则必须承担越来越沉重的社会开支负荷。所有实行养老金制度的国家，现在都面对这个与人口老龄化俱来的大问题，但多数却无法面对这个现实。法国就是一个例子，不接受现实，不要改变，只想维持现状，结果整个社会因养老金改革问题闹到天翻地覆。
法国的养老金制度相当复杂，对我们来说也比较陌生，如工作人士每月须缴纳多少，退休者每月能领取多少，都有不同的计算方程式。简单说，它的主要支柱是“现收现付”制（Pay-As-You-Go）。就是由现在所有还在工作的缴纳分摊金，用来支付上一代退休人员的养老金。
当社会里工作人口多过退休人口，所缴纳的分摊金总额超过应支付总额时，自然没有问题。但当人口老龄化到了某个程度，拿养老金的人越来越多，缴纳的人却越来越少时，问题就来了。最大的问题就是养老金入不敷出，而大部分退休人士指望的就是养老金，本身没有或甚少有养老储蓄。
法国过去几任总统都知道这是个计时炸弹，也尝试改革，包括延长退休年龄，但都因遭遇强烈反对而失败。现任总统马克龙2017年上台后也决心推行改革，同样引发大规模示威。2019年世界出现冠病疫情后，改革暂停。疫后，马克龙不顾左右派政党和工会的反对，动用宪法第49.3条款赋予总统的权力，不经国民议会表决，强行通过法案。法案获宪法委员会批准及总统签署后于4月15日生效。
法案的关键条款包括从今年夏末开始至2030年，逐步把现有的退休年龄从62岁提高至64岁；以及从2027年起，退休者只有在缴纳社会分摊金满43年的前提下，才能领取全额养老金等。宪法委员会也拒绝议会反对派就法案举行公投的提议。
赤字由谁来填补
法国人为什么反对提高退休年龄？法国各政党、工会团体等意见多多，各说各理，其实就是不肯面对现实。就好像我们这里的反对党反对消费税调高两个百分点一样，法国工会说钱不够用可以从别的地方找，包括向有钱人征收更高的税。
但这么做就可以解决与人口老龄化俱来的各种问题吗？养老金制度无疑是不错的制度，问题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如前面所说，当工作的人越来越少，退休的人越来越多时，这个制度必然要面对入不敷出的问题。赤字由谁来填补？政府可以增税，但可持续吗？即使是提高退休年龄，也只能延缓“爆雷”时间而已，除非削减领取养老金的数额。这么做当然也必遭强烈反对。
究实，有人根据欧洲联盟委员会2019年的数据指出，法国劳工平均退休年龄为62.3岁，远低于其他欧洲国家，如意大利平均领取退休金的年龄是65.5岁，德国65岁，葡萄牙64.3岁，西班牙则为64.2岁。整体看，欧盟民众平均退休年龄为63.8岁。德国的法定退休年龄将在2029年调高到67岁。由于人力短缺，生育率低下，加上人口老龄化，有些人认为，应把退休年龄延迟到70岁。
法国养老金制度之前规定，一个人要工作满42年才能领到全额养老金。因此，如果一个人从22岁开始工作，要到64岁左右才符合资格。但一般人就是不肯接受延长退休年龄的做法。马克龙虽然闯过了关，但法国总工会打算在5月1日劳动节发动集会，继续抗议，在此之前，不接受马克龙的对话邀请。对在野党而言，这是趁虚而入的好机会。有人因而慨叹，法国已是一个无法治理的国家。
但养老金问题并非法国独有，而是实行同一制度且人口都在老龄化的所有国家都面对的共同难题。由于这是人们习以为常的制度，要改革也非常棘手，一般人就认为这是他们应该享有的福利，岂可随便修改。从个人利益看，这没有错，问题是人口老龄化影响的不只是个人，而是整个社会的方方面面，包括国家的经济、财政、医疗以及各种基础设施等，问题错综复杂，养老金问题只是其中之一而已。因此，要应对老龄化的挑战并不是那么容易。
4月11日，李显龙总理为三名国大学者编篡的英文新书《新加坡老龄化：未来的问题和挑战》（Singapore Ageing: Issues and Challenges Ahead）主持发行仪式时就指出，以欧洲国家为例，欧盟成员国中，平均有超过四分之一的人口是退休人士，他们拿的主要是国家养老金，每个国家用在养老金方面的开支，平均约占国内生产总值的13%。这是相当惊人的数字。如果不做大幅度的改革，欧洲国家在养老金方面的开支将会持续增加。但要改革确实是非常艰难的事。
养老金制度存在与生俱来的缺陷，随着退休者越来越多，国家财政的负担必然会越来越重。新加坡政府有先见之明，因此很早就就逐步淘汰了这个公务员享有的养老制度，改用公积金制代之。这些年来，公积金制度也一直在改进，因此现在有了公积金终身入息计划（CPF LIFE），可以保障养老之需。但不是人人都有充足的公积金，因此，社会安全网还是需要的。
与人口老龄化俱来的问题是多面性的，并不只是钱的问题。比如老龄人口的健康问题、医疗问题、看护问题、出行问题等等，都是新问题，也须有新对策。抱残守缺是不行的。改变时所难免，如延长工作年龄，调整一些税率（如消费税）等，这是现实，若不面对现实，问题只会越滚越大。法国的经验就是一个反面教材。
作者是前新闻工作者、前国会议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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