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方桂香 作家/出版人）看窗外 新明日报 20230309

回忆

方桂香

作家/ 出版人

看窗外

法国作家需要有100)说:但願步了的昨天 ▶的人,是没有思想和感情的。”但回忆是双刃剑,可以 是幸福的回味,让你更有能量前进;也可以是悲伤的重袭, 让你深陷苦海。

有些太悲痛的回忆,是不堪回首的。我们连触碰别人 的往事都不要,因为太残忍了。即使我们不勾起,对方内心 也许时时都忘不了。有些悲情属于集体回忆,比如华校走进 历史,我们这代人成为末代华校生的语文悲情,潜藏内心多 年,事过境迁,不去回忆,貌似云淡风轻,但原来还是可以 一触即痛,就知道那是岁月无法抚平的悲情。

不过,无论什么悲情,包括心理学家特别重视的童年 阴影,都不要任凭想象,把自己曾经遭受过的不公、侮辱、 轻视与损失,再现甚至放大成栩栩如生的图像,这会刺激 已经沉睡或淡化了的愤怒、怨恨与憎恶情绪。歌德说:“我 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把命运加给我的一点儿不幸,念念不忘 拿来反复咀嚼。我要享受当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人都有渴望快乐的本能。如果过去不快乐,你就会在

现在为自己制造快乐。不论你制造的快乐是真是假,是多是

少,只要在自己的认知里感觉快乐就好。如果你正处身残酷

难熬的现在,你则会本能地也必须地回忆过去,因为漫漫的

过去总有幸福时光可以让你借助回味的余温,平衡当下的

不幸。 孩子长大不在身边,母亲都爱回忆他们的儿时,尤其是 幼儿阶段的成长历程,大多数母亲都如数家珍。几乎所有 出现在成功人士纪录片中的母亲,受访时谈的都是孩子的 童年。那是孩子与母亲最亲密的人生阶段,错过这段时期, 以后就难有无邪依恋的感情了。对孩子上了大学乃至进入职

场后,还能如数家珍讲故事的母亲就少之又少了,很多甚至 进入空白期。

被孩子轻易忘记的事,却牢记在母亲的记忆库里。84 岁的母亲常说我记忆力不如她,她记得我在不同人生阶段 讲过的话,我却常常记不起。直到有一天我才知道,孩子的 事哪怕再微不足道,都被母亲视为珍宝采集收进记忆库。 母亲无法像我能用文字记录回忆,但她无字的记忆库采集 更多我与弟妹的故事。

经过年轻的叛逆,中年以后,我开始与母亲更亲近,会 问她更多家庭的故事,有时也会读我写的文章给她听,还动 不动与她分享人生感悟与哲理。她常对应不了,让我碰满鼻 子灰而无趣收场,但不久我又一次次地“卷土重来”。这种既 错位又似有突破的母女之情,一经回忆,那些冲突矛盾、理 解不到位、思想感觉落差,竟变得无伤大雅,甚至是甜蜜胜 利的序曲。

不必几十年,仅仅几年的时间,在我追补的记 忆库里,已经快速积累了满满的光芒。

古罗马哲学家帝王马可·奥勒说:“我已 发现人类所有悲哀的唯一起因是因为人无法安 静地呆在房间里。内心宁静,心灵才能进入井 然有序的状态。”

确实如此,人总爱向外寻找,比如以 为通过旅行去乡野山林,就可以让心静 下来。其实无论退到什么无人烟的地方, 都不如退入自己内心,安静回忆刚流逝 的昨天。心灵富足的人,今天的美好, 变 成回忆的昨天,当然一样美好。